第(3/3)页 “景尧,你坚持住,坚持住!我们马上去医院,马上去医院!”景尧听到她颤抖的声音。 他点了点头,想抹掉她眼角的眼泪,可手却重得提不起来。疼痛感分散了他的注意力,夏夕似乎又说了什么,可他听不清了。 这一刻,他突然想到,自己这是要死了吗? 不行啊! 他还没活够,他还想和她过一辈子呢! 夏夕从来没这般恐惧过,血水迅速在景尧的白色衬衣上晕开,也染红了她的双眸。 往日里遇了险,他还能打嘴炮,占她便宜,说说笑笑,可这一次,他张开了嘴,竟说不出半个字,只有血水不断涌出。 这意味着什么,她很清楚。 当他们把景尧送到医院急救后,医生的诊断是:“内脏撕裂严重,出血量非常大,暂时保住了性命,但能不能度过最危险的前三天,之后又会不会醒过来,就现在的医学水平来说是未知数。也许他会因脑坏死成为植物人,也许他会因脏器衰竭临床死亡……对不起,我们已经尽力……” 夏夕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,景尧一惯比钢铁还坚硬,怎么可能说死就死? 可是医治景尧的医术是业内最权威的,他都说“一切只能靠奇迹了”。然而“奇迹”这东西从来是最不靠谱的,她怎么能把希望寄托于此? 重症监护室内,夏夕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景尧,心头一片惶恐和痛苦。 活了二十八年,她的日子欢乐少,苦难多,如今,她好不容易接受了景尧,放下过去,正视自己新的感情,老天却要把这幸福夺走。 为什么?她不明白,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,竟要一再失去自己最爱的人? 当她看着景安一脸悲痛,看着景夫人捂嘴痛哭,她的眼泪跟着滚滚落下——全是因为她啊,他是为了救她才扑向摩托车手的。一直以来,他总是在为她受伤。这个傻男人,怎么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呢? 隔着一道玻璃,她不断地祈求着:景尧,你要醒过来啊,你一定要醒过来啊…… 然,天不遂人愿。 景尧虽然度过了最危险的三天,生命体征一直很平稳,可他就是没醒过来,而夏夕除了每天来陪他,给他读文章之外,根本没有任何法子将他唤醒。 关于那两个歹徒,已经被拘禁,经查实,其中一个叫杰生,一个叫福兰迪,他们是卓一海派来的。 正确来说,他们是罗蒙的女人派来的,表面上他们是卓一海身边的员工,实际上是罗格尔派来安插在卓氏的眼线。 没错,罗格尔不光控制了卓翎,也把卓一海牢牢控制在了手上。 罗格尔死后,罗蒙也已经被解决。可罗蒙有个女人,和他关系很好,还生了个儿子。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那女人不甘心败得这么彻底,在知道罗格尔和罗蒙的死和一个名叫“景尧”的人有关之后,就收集了“景尧”所有信息,还唤醒了潜伏者,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景尧,或是景尧在意的家人,制造景氏惨案,令景氏集团乱成一团。 杰生和福兰迪不得不照做,因为他们还有家人在罗蒙手上。 夏夕知道,缉毒人员很容易被贩毒余孽追杀,不管是国内,还是国际上,缉毒者都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,就怕会引来追杀,而景尧之所以会遭此劫数,正是之前他在非洲做过的事被罗蒙的女人发现了。 此人“宁可错杀一千,也不愿放过一个”,对景家和卓家一起发了难,才有了景弗大闹婚礼事件,卓一海抛售股份、卷款私逃事件,以及傅湘凝身份曝光事件,以及地下车为枪袭事件…… 那个女人就是要搅得景家大乱,然后再趁乱干掉景家的人,以泄私愤。 之后,夏夕果然从陆悠然处得到消息,非洲不少参与过缉捕行动的警员都遭了罗格尔残部的毒手。 至于景夫人身世事件,在景尧出事之后,景家、傅家、卓家坐到了一起,卓爷爷道出了一件惊人的秘密,这秘密本来应该在景尧出事那天公之于众的,于是景夫人的身份一下子变成了卓爷爷的女儿。 然后,傅家二老,景夫人的养父养母在接受了这个沉重打击之后,一致对外声称,不管景夫人傅湘凝是不是自家亲生女儿,都改变不了她是傅家继承人的事实,傅家其他旁支想借机夺取公司领导权的想法就此覆灭。 夏夕知道这件事后,呆了好久。 晚上,她和韩筝通电话时感叹了一番,说:“在卓家,卓翎为了得到卓家的财产,机关算尽,杀了那么多人,就是为了把养父的血脉斩草除根,就连自己的前妻和儿子都不肯放过;阿卓和向妈妈却在无意间救下了卓爷爷的亲孙外,最后正是这个孩子反过头来把害人无数的凶手绳之以法。 “而在景家,景弗为了和大哥争权利,残害自己的妹夫、外甥女,致令亲侄子流落在外多年,多年后还要搞垮这个亲侄子的前程,事到结局,却是这个侄子将他揭发了出来,送进了牢里。 “果然是作恶者必有报应啊!” 而他们夏家,因为卓翎的野心,她失去了母亲,失去了爱人;又因为景弗,她遇上了景尧,拥到了另一次爱情。 如此富有戏剧性的人生,竟都被她撞上了。 这与她是幸,还是不幸? 夏夕在夜深人静时曾思量:如果人生可以选择,她只怕不愿遇上卓樾和景尧,只愿这种可怕的人生巨变不要发生在他俩身上,只愿他们可以健健康康,平平安安,在她从来没踏足过的富贵圈里,幸幸福福过日子。而她愿意在不知名的小镇上成长成一个平凡的女人,简简单单为生活忙碌。 可偏偏卓樾来到了海县,认得了她,她又认得了小楠楠(小景尧),终于故事就不可逆转地发展到了如今。 如今,她唯一的希望是:景尧可以醒来,卓樾可以好好的…… 几天后,卓樾终于醒了。 侠秋第一时间景通知了正在为卓家稳定局势的夏夕。 正在公司忙碌的夏夕得到消息后,立即改变工作计划,直接去看望卓樾。 病床上,卓樾虚弱地靠坐着,看到她时微然一笑,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,就是瘦得让人害怕。 想到善良的卓樾生命已将走到尽头,而景尧也许会步他后尘,夏夕内心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煎熬。 然而,关于景尧出事的事,是断断不能和卓樾说的,这是雷奥特别交代的,他说:“卓先生受不得刺激。万一他受不住,大限就逃不掉了……” “新娘子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?”卓樾凝睇着,调侃着,“是因为担心我吗?” “对。我担心你担心得好几天都没睡好了。阿卓,你既然愿意让我知道你还活着,那就不可以这么吓我。你得好好的,得让我和你说一说话,怎么可以一睡再睡?” 夏夕坐在床边,握着他细瘦的手腕,眼底酸涩,热泪总想要涌出来。 如果景尧好好的,至少他们现在也算是团圆了,可现在……唉!想要重现当年欢聚一堂的情景,怎么就这么难?! “抱歉,吓到你了。”卓樾望着那双白净的素手,以及手指上那枚素净的戒指,“是我太自私了,到底还是想见你最后一面……” 不是他太自私,而是他想彻底成全——他公布自己在失踪时期有了女儿,也算是彻底和她划清了界线。 这个道理,夏夕懂的。 “阿卓……”她说不出半句话来。 曾经,她以为,再见时她会有很多很多话想和他说。 如果他是故意抛弃她,她想打他几个耳光,就此一刀两断;如果他是被迫,她想问一问原因,然后互诉别来衷肠,两情若还在,那就再续前缘;如果他成了一抷骨灰,那她就奉上祭品,好好哭一场……结果,再见,他竟参加了她的婚礼,送来了祝福,且命将归西。 这是何等的残忍。 “阿尧呢?还在忙吗?” 卓樾终于发现房内只有他和她。侠秋刚刚和他说了好一会儿话,告诉他已经睡了三天,并且有人在攻击景家和卓家,现在两家人忙着应付公关危机。 “外头乱成一团,他在忙。”夏夕抹了抹酸涩的眼睛,撒了谎。 “哦……”卓樾点头,信了,“八年不见,你越来越好看了。而我……”他一脸平静,“之前不敢和你见面,怕吓着你,让阿尧撒了谎,你见谅啊,不要怪那孩子……” “我不怪他。”夏夕又想落泪,连连摇头,强颜欢笑道,“景尧做事一向知轻重,我也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,不会再这么斤斤计较。” “那就好那就好。”卓樾现在只盼他们夫妻和睦。 “你这些年,受苦了。”夏夕打量着他,难以想象他曾遭受过多大的罪,才把当年玉树芝兰一般的少年折磨成了如今这副鬼模样。 卓樾一阵沉默,随即怅然一笑,叹息:“若人生可以重新来过,若知道结局会这样惨淡,当年我或者不会去非洲,不会去查清母亲的死因。这些年,我无数次假设着,希望一切只是一场噩梦,梦醒,我们可以一起看日出日落,一起消磨时光……” 话里的追悔,何尝不是一种深情? 夏夕的心颤了颤,泪水猛地就落了下来。她连忙别过头擦了去。 如果这是真的,也许就没了如今种种,再见景尧,他就仅仅只是她的小叔子,她以姐姐的身份自不可能再和景尧有任何牵扯。可残酷的现实却是,卓樾失踪了,她遇上了景尧并爱上了他,卓樾又回来了。 世上很多女人,在感情上会遇到不可饶恕的渣男,而她遇上的这两个则都是情深似海的好男人,好到能让人难以取舍。 此刻,面对昔日的恋人,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歉疚。 “阿卓……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,既心疼他,又牵挂景尧。难道是老天爷怪她用情不专,所以才致令这两个一心一意待她的男子接连出事吗? 卓樾轻轻为他抹去眼泪:“世上没有如果,我和你早已过去。这些年,我想得很清楚,在我离开这么多年之后,你若有了别人,那也是寻常事,唯一让我挂心的,就是怕有人待你不够好,所幸那个人是小楠。这样一来,我就放心了……” 放眼这个世界,除了姥姥,也只有卓樾才会这般在乎她过得好不好了!这样好一个人,为什么命运要待他如此不公? “你不恨我吗?”眼底全是泪水,轻易就迷糊了视线。 “我有什么资格恨你?”卓樾苦涩一笑,“这一切的一切,全是我父亲造的孽,若非他鬼迷心窍,也不至于死了那么多人?夏阿姨会惨死全是他害的。父债子偿,夏夕,我才是那个需要求得宽恕的人……” 不是的,不是的。 夏夕摇头,大叫道:“这一切与你无关。” “不管怎样,我都得替我父亲,向你跟姥姥和你弟弟妹妹说一声对不起……”那双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亏欠。 夏夕心疼,对卓翎的恨突然之间膨胀:因为一己之私,他毁了多少人本该圆满的人生?改变了多少人的人生轨迹? 她突然伸手抱住卓樾,眼泪汩汩如东流之水:“你不需要和任何人道歉,阿卓,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……” 卓樾怔怔地,轻轻拢住这具久违的娇躯——他知道的,她这一抱不再带任何儿女私情,只是在怜惜他,但也足矣…… 他把下巴靠在她肩头,闭着眼,幽幽叹息,人生没有回头路,他们回不去了。 所幸,岁月的尽头,还能得她相陪,这八年的煎熬也算没有白熬…… 卓樾知道景尧出事是他醒来后的第十五天,他的状况不是很好,时醒时睡,人总是迷迷糊糊的。但每次醒来他都能见过夏夕。她的状况也不是很好,眼睛总是红红的。 有过两次,他看到夏夕跪坐在床边的垫子上,头枕在病床上睡着了,脸上尽是抹不去的淡淡悲伤。 这样的她,很令他心疼。 他以为,她担心自己,慢慢地才感觉出不对劲——因为景尧一直没再出现。 每次他问“景尧呢?”夏夕都会说:“刚来过,你睡得沉,他坐了一会儿就走了。现在发生太多事了,他比我忙多了……” 卓樾想想没错,竟信了。 卓樾的身体状况令他有一大半时间都处于睡眠状态,清醒时,卓爷爷、姥姥、夏誉、韩筝、陆嫣然等人会来看他,和他说话,而陪他最多的是夏夕。 夏夕会推他出去吹吹风,看看日出和日落,陪他吃晚饭,给他读文章,说一说分别这么多年发生的事。 他没有看新闻。因为他知道外头肯定乱成一团了,自己帮不上任何忙,看了只能加重病情,眼下,他只想好好活着。 时间过得很快。 直到第十五天,日益憔悴的夏夕在卓樾的病房服侍他吃了饭,转身要去洗餐具时,竟扑通倒在了地上,吓得他惊呼直叫。 老江很快出现,并把夏夕抱去急救。 卓樾放心不下,坐上轮椅,让侠秋推着跟去。 这期间,他给景尧打了电话——那个电话,他最近一直在打,一般都打得通,电话里,景尧会和他说一说外头的情况。 这一次打过去时,他有点生气,厉声训了一通:“阿尧,你到底在干什么?我不是和你说了吗?不需要夏夕天天来看望我,你们需要过正常生活,夏夕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,你没注意到吗?你是怎么做人家的丈夫的?” 电话里景尧的语气很内疚:“对不起,我真是忙昏头了……这样啊,我马上去医院,马上把她接回家……” 卓樾狠狠责怪了一通,心情才算是松快了一些。 侠秋在边上默默守着,目光幽幽,却什么也不说。 “夏夕怎么样?”当医生检查完出来,卓樾急不可耐,立刻询问道。 “没什么,景太太是怀孕了,最近有点营养失调,再上加上心情郁结,疲劳过度,才导致晕厥的,好好养着,很快就能没事。” 医生的回答令卓樾怔了好一会儿,既替她开心,又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失落,对景尧迟迟不出现出了几丝异样的愤怒。 夏夕醒来时,就看到卓樾守在边上,一边在打电话:“景尧,你到底在忙什么,你老婆都现在怀孕了,为什么不来医院?快点!不管你现在在干多要紧的事,马上过来……” 她愣愣的,才记起自己刚刚一阵头晕目眩就失去了意识,原来竟是怀孕了。 “夏夕,你醒了?感觉如何啊?”卓樾看到了她,连忙挂了电话,上前询问。 “我……我怀孕了?”她双手捧住肚子轻抚,惊讶轻呼。 “嗯,你要做妈妈了。”卓樾温柔地点头,“医生说约莫有一个月半大了……” 夏夕回忆了一下,大概是婚礼前夕怀上的,那些日子他没做任何防护,而她也没吃任何避孕药,她对自己说:关于孩子,一切随缘。想不到它来得竟这么快。 “哦!”她笑了笑,手轻轻抚了抚平坦的腹部,既开心又苦涩。 “阿尧最近有点不务正业,尽顾着忙公事,把你扔在一边不闻不问,等一下他来了,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通……” 其实,他知道景尧可能是想让他多点时间和她相处,但是他也和他说过的,他更愿他们夫妻恩爱,让娇妻一直陪前男友,怎么也说不过去。是个男人,都会吃醋的吧!这件事,是景尧好心办了坏事。 夏夕的注意力落在卓樾恼火的脸孔上,心头有说不出来的苦涩,却只轻轻道了一句:“你别怪他,他……实在太忙了……” “再忙也不能不管老婆。等着,等他来了,我一定骂他一个狗血淋头。”卓樾故作一脸凶巴巴。 夏夕抿嘴微笑,面色白得厉害,心头也痛得厉害。 后来,侠秋把卓樾送回了病房。 在这之前,他没能等来景尧,这令他越想越觉得奇怪。凭着景尧的性子,知道老婆怀孕,一定会飞奔来医院,可在夏夕查出有身孕之后,景安夫妻都来过了,就景尧还在路上。 回房后,卓樾把侠秋遣开,又把守在门口的保镖骗开,自己坐着轮椅去了夏夕的病房,却看她披着一件外衣走了出去,来到了一间病房,推门走了进去。 卓樾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跟了上去,悄悄推开房门,看到夏夕坐在病房边,静静地对床上之人说:“哎,小狐狸,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,我怀上小小狐狸了,按着我的年纪,也该生孩子了,再不生,高龄产妇对母体折损太大。 “所以眼下,我真的很需要你。作为一个男人,你得负责啊,得陪着我产检,看着它一点一点长大,在我生产的时候,守着我,不能再睡了好不好……” 就像被雷劈了一般,卓樾惊呆当场好一会儿。 直到这一刻,他终于真真切切明白了一件事:景尧出事了。 慢慢地,他滚着轮子进去,在看清床上之人后,双手牢牢抓着轮椅,心痛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。 夏夕意识到有人进来后转过了身子,在看到卓樾时有点紧张:“阿卓……” “小楠出事了,那一直在接听我电话的是谁?”他颤着声音急问,呼吸变得极不稳定。 夏夕咬着唇,有点担忧他会承受不住,可到底还是说了:“那是……那是景尧设计的人工智能在模仿景尧的语气在和你说话……” 等她把前因后果道出,卓樾捂着发疼的心脏,面色惨白,立刻就晕厥了过去。 “阿卓,阿卓……来人,快来人!” 夏夕急忙呼救,整个人彻底急了,心下只能不断祈求:阿卓,景尧已经这样了,你不能在这种节骨眼上再有任何闪失啊,你要好好的,好好的,知道吗?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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